勵志短語經典的句子

擠在300路公交車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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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3年,我初三。面對慘不忍睹的理化成績,我主動向父母提出找個家教。

擠在300路公交車上

那時,家教還沒流程化,正規、專業的公司幾乎沒有。我曾在科教書店門口見過一位手長腿長的男生坐在臺階上看書,他的面前豎着一張紙牌,寫着兩個大字“家教”。

這種菜場買菜式的交易方式,我的父母是接受不了的。一日晚飯後,全家開會,爸爸、媽媽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,最終圈定爸爸隔壁辦公室的大學生小夏。

隔幾日是週末,小夏來我家。她個子不高,眼睛很大,雙眼皮極深,我喊她夏姐姐。此後,每週一三五的晚七點,我和夏姐姐準時見面。

兩個小時的學習,通常四十分鐘就把問題解決了,剩下的時間她陪我做作業。日子久了,我的祕密被她發現——小說都藏在沙發與地板的空檔裏,有時,我做題,她便熟門熟路抽出來看。

每個月底,夏姐姐的家教費60元裝在一隻信封裏,由我交給她。信封右下角標註着的“國營××廠”,現在已經不存在。後來,媽媽總說小夏有遠見——我初中畢業,她考上研究生,離開這個數千人的大廠。曾有人對媽媽說,小夏有點“神經病”,“她走路時,嘴裏總嘰嘰咕咕!”“呵,我是在背單詞。”最後一次,她接受我的採訪道。

夏姐姐沒走遠,就在中國科技大學,兩年後的一天,我隔着公交車的車窗看見她,她正頂着一個斗笠狀的遮陽帽邊走邊嘰咕,“還在背單詞嗎?”我真想下車去問問。

這時,我已經有了新的家教,叫薛澎。是爸爸致電安徽大學學生會問有無家教服務,恰好他接電話,“叔叔,我能不能試試?”

薛澎是他所在鄉的第一個大學生,言談間頗有些寒窗苦讀、出人頭地的艱辛和成就感,他的面頰有兩塊紅,跟我說起一個室友每頓都要剩飯時,表現得很憤慨。

一段時間後,樓下的李阿姨託媽媽問薛澎是否願意再兼一份家教。於是,他放學後騎着自行車,一三五來我家,二四六到李家。一次,我想調節課週日上,薛澎顯得很爲難:“我還有一份家教在城東,實在趕不過來了。”

那天,他走後,爸爸、媽媽算了筆賬,一個月的家教收入近400元,“看來自打考出來,就沒讓家裏負擔過”。

上大學後,在菜市場“賣”自己,就發生在我的身邊。一些同學出去找家教,回來說,就舉着牌子站在蘿蔔白菜旁邊,對面宿舍蔡同學生怕我不信,加上一句,“真的!那兒,人最多!”蔡同學大三時有了男朋友,據說,每次家教完,那男孩總來接她,她被打動了。

“他怎麼知道你在哪裏帶家教?”我疑惑。

“這份家教,就是他讓給我的!”蔡同學做嬌-羞-狀。

大學畢業後,讀師範的我們回到各自的城市做教師,同學聚會總有人抱怨,看人家主課老師多會創收,假期客廳裏擺幾套桌椅,就是一個家教班!

他們沒想到,短暫的教師經歷,在我來北京讀研後,派上了用場。

我在學校附近的家教公司登記,很快成了“五星級家教”。服從公司安排,我謊稱自己曾是中學語文老師、外語老師,絕口不提專業是歷史。

草橋、三元橋、勁鬆、方莊……300路、14路、1號線、2號線……輾轉在家教途中,我完成了對北京最初的認識。

《唐山大地震》中,方登對着家教學生上英語課,女兒就在這戶人家的客廳玩耍,這一幕,讓我很快從劇中拔出——還能帶着孩子做家教?

我想起我的最後一份家教,他家的格局與電影中的人家很像。這份家教結束於七年前的春天,學生是一位越南少年,我教他中文。第一次見面,他只會說三個中國字,“小美眉”,最後一次見面,他唱了一首鄧麗君的歌。

屏幕上,方登抱着女兒坐在夜歸的公交車上,窗外的燈火連成一條流動的線。

很多年前,夏姐姐嘰嘰咕咕的樣子,薛澎在我家樓下彎腰鎖車時的樣子,蔡同學家教完臉總是紅撲撲的樣子,還有擠在北京300路公交車上,那些與求學、與生存有關的往事,就這麼夜深忽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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